碑·龟·草

大河魂

陈玉岭
    如果人和大自然中的万事万物能够灵犀相通，那么永城市境内的芒砀山脚下的汉高祖斩蛇碑出现的灵光幻影，也许就会被破译出来，解了凝固在石碑上的千古之谜。
    其实当真的走近斩蛇碑时，会发现它并没有多少过人之处，整座碑呈六角亭楼，碑顶覆盖着黄色的琉璃瓦，亭座和四周亭柱全部彩绘，碑额阴刻的楷书“日月”和“汉高断蛇之处”分列两边，碑文简述刘邦斩蛇起义之事略及立庙祭祀的经过。石碑是1982年按原碑的大小比例复制的，正是这块复制后立的斩蛇碑，给芒砀山平添了动人心魄的神秘和瑰丽。每当夜幕降临，用灯光直射碑体，这时人们朝灯光照射处望去，哪里还有碑的影子，只见一金甲武士站在那里，头戴桂冠，身着金甲，腰束玉带，足登高靴，右手捋着胡须，左手按着腰中的宝剑，目视前方，好似在向将士们发布出征的命令。整个人物造型栩栩如生，极富立体感，而且天色越黑暗，幻影越清晰。凡是亲临其境的人，都感叹它的神奇，可是谁也说不清其中原委，只能以刘邦显圣来填补心中留下的空白与不解。
    那么在碑的背面，同样在夜深人静之时，用灯光照射，则是另一番奇景。灯光把整个碑体全部隐去，只能看见一位头戴凤冠霞帔，身着五彩凤衣的贵夫人。她飘然欲仙，端庄秀丽，怀里还抱着一个似睡非睡的婴儿，传说是吕后芒砀山寻夫时抱着年幼的惠帝。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神秘的现象？只能解释为是上苍的神谕，倒是发现这种现象却是一个极其偶然的过程。那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一个傍晚，一位货车司机拉着一车石子从斩蛇碑前经过，斩蛇碑就坐落在路边，它的右边正好是一条南北大道。当汽车行驶到斩蛇碑前边不远的地方突然抛锚，那位司机只好进行检修。等他费尽艰辛把汽车修好，已是深夜了。他发动汽车正准备行驶，这时汽车的大灯刚好照在斩蛇碑的正面，就出现了前面讲述的一幕。司机非常惊惧，跳下车边跑边喊：“刘邦显灵啦……”
    汉高祖显像的事就是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而且越传越神奇。后来中央电视台《大京九》栏目组的记者慕名亲临现场，目睹了斩蛇碑的神奇风采后，向国人进行了专题介绍，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效应。从那时开始，政坛显贵、文人墨客、布衣百姓、海外侨胞纷至沓来。斩蛇碑就以这种特殊的面目向人们讲解着沧桑的历史以及那段历史掩映着的种种神秘。
    当然，这种神秘现象还可以上溯到两千多年前的秦朝末年。当年刘邦带领一批民夫到骊山去给秦始皇修建陵墓，途经芒砀山便率众起义。在向山间进发的途中，突然有人禀报：“前边有大蛇挡道”。刘邦趁着几分酒意，提七尺宝剑上前把蛇斩为两段。斩蛇之后便有一老妪啼哭：“我儿是白帝之子化作蛇挡道被赤帝之子杀死”。说完飘然而去。
    这被神化了的故事经一代又一代人绘声绘色地渲染，一直传到现在，甚至被写进了各种有关刘邦版本的图书中。其实用今天的眼光来看，它只是历代帝王开创江山基业时玩弄的假神道，以达到设教愚弄大众的政治目的。从陈胜起义时有人从鱼腹内发现的锦书上写有“陈胜王”的字样，到李自成起义所传播的民谣：“十八孩儿，当主神器”等，无一不是这类事件的翻版。在科学还不发达的当时，他们正是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政治行为的合法性，用神道去完成实现政治信仰的手段，况且屡试不爽，当然刘邦也不例外。唐代大诗人李白在《拟恨赋》中写道：
    昔如汉祖龙跃，群雄兢奔。
    提剑叱咤，指挥中原。
    东驰渤氵解，西漂崐崘。
    断蛇奋旅，扫清国步，
    握瑶图而倏升，登紫坛而雄固。
    一朝长辞，天下缟素。
    李白认为刘邦斩蛇是为了振奋部下，提高他们的士气，分析得十分透彻而中肯。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如今看到的斩蛇碑已是第三块了，而且每次所立的斩蛇碑都有一段神奇的故事，这就更增加了它的神秘色彩。由于第一块斩蛇碑年代久远，已经无法考证它立于何年，据说那块碑很有灵性，发多大的水灾，驮着斩蛇碑的神龟都会水涨龟浮，水有多深，龟就有多高。那块碑后来在明代毁于战火，令人扼腕叹息。明隆庆五年在原址又立了第二块斩蛇碑，立好之后，奇迹又出现了，碑的周围大约十几平方米的地方生长着一种红茅草，传说那是蛇血染成。由于长年剥蚀，碑体断裂，碑文残缺，第二块石碑在经历了400多年的风雨沧桑后“退位”了。1982年按原碑复制了第三块斩蛇碑立于龟座之上，却成为了今天的天下奇观。  对于斩蛇碑出现的蛇母郊哭及血染红草，历来见仁见智，清代归德知府赵瑷在《汉高帝斩蛇碑》一诗中写道：
    中原竞逐鹿，一蛇阻中谷。
    挥剑白帝终，蛇母郊外哭。
    可是诗人练贞吉则在《汉高祖斩蛇处》的诗中进行反驳：
沛公夜过芒砀路，白蛇挡道撄其怒。剑光飞动溅血红，蛇本无知身死误。王业何曾关此蛇，事出偶然非有故。如何竟有老妪啼？乃使千秋闻见述。白帝赤帝纷相传，士人指点路东西。英雄挥剑不可见，至今云暗草萋萋。
    倒是革命烈士王素行在《游刘邦斩蛇处》一诗中对事物的本身作了唯物主义的评价：
极日苍穹一色秋，荒山漫野使人愁。诛秦有咎乾坤定，斩蛇无辜日月浮。断碣苔封斑点点，斜阳血染意悠悠。苛压自有人来报，震荡风雷五大洲。
    无论如何，芒砀山斩蛇碑都是一个奇迹，在全国无数大大小小的石碑中，它是绝无仅有的。至于夹杂在里面的种种神话传说，只能算是斩蛇碑的注脚。要知道从来的神都是人创造的，只不过历代的政治家，借神话天威来倾诉自己的思想，表达自己的意志罢了。中华民族是一个崇尚神话的民族，而且神话也是人类延续文明记忆的重要方式之一。在漫长的人类历史长河中，众多的历史人物及历史事件因有着富有传奇色彩的神话得以相传，因此神话往往代表人们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和企盼，也是整个民族心中的文化之神，是充盈于天地间数千年的民族之魂。
    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斩蛇碑出现的灵光幻影，不仅是芒砀山的镇山之宝，也是中华民族的国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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