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觉夕悟之四

孙小伟

王婶本来长得很美丽的，可生活的贫苦总能让人由美变丑。时间的流逝当然占了大部分，再加上风吹日晒，劳作不息，美丽的脸蛋、玲珑的曲线总会化逝。今虽未人老珠黄，皮肤经暴晒，倒甚是黝黑，无外乎，彻底一个大众模样。

　　几年前，丈夫外出打工，一年挣四、五千块，日子倒还算过的可以。然天灾人祸极难防备。一年前，丈夫在工厂*作失故机器，右手手指被夺其三，老板残忍，医疗半月，以厂内拮据，若长期为其付医疗费，非得让他倾家荡产，关门大吉为由，将其赶打走。其听工友说老板能耐大的很，公安局啦、劳动局啦，就连市委那里他都有人。只好弃法律而不用，卷席铺走人。整躯而出，残躯而归。心中虽不泛怨恨痛斥，可这也无用。家中老少皆有，唯一的壮丁又已至残，外加那手还未痊愈，存了好几年的钱，顷刻用了个精光。其不想如此连累老小委屈，也曾试过一死百了。可是上天不让他死，三次寻死皆被妻子发现、救回。一个不想活，一个劝他坚强活下去。夫妇二人抱头痛哭。夫说：“我就一只手了，怎能撑起这个家？”妻说：“天下残脚残手的又不单单你一个人，别人不都活得好好的吗？就算你不能挣钱，那又怎样。我两只手是好的啊，难道只有男人才可以挣钱养家，我们女人就不能吗？只要你不再寻死，我会让我们的好起来的。”

　　打那起，王婶就成了手艺人--学会了打烧饼，又亲戚借了些钱，买了炉灶，开始了自己创业养家。到现在钱虽挣得不多，但生活总算再生。一家人吃穿住行皆不再成问题，笑颜由衷而发，倒让诸外人羡煞不已。

　　看到佛生带秀儿笑着走向自己，以为佛生春秋不分了。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佛生爱春季下山，整整九十天，就算天有不测，雨水降临也是。夏、秋、冬那就别想在山下看到他，半点人影都是不可能的。所以自然没人问及为何此番。他们知道佛生一定有开不了口的理由。况且他们并非杂嘴烂舌之徒。待佛生走到近前，才慌忙用油裙擦擦手，笑着招呼：“佛生，大清早的带秀儿出来玩啊！”声音温和慈祥，听着亲切，像母亲在关爱儿子。

　　“是啊！王婶，着鬼灵精一起床就吵嚷着非要下山来吃您做的烧饼。她说您做的烧饼是最好吃的了。着不，我只好舍睡陪妹妹了。”佛生说完，用手抚摩秀儿发辫，秀儿一脸无辜，差点未诉说冤屈。

　　佛生问王叔手如何了，王婶悦说快好了，顺便替林大夫做宣传了，说：“要不是林大夫配药配得好，晓不得你王叔的手什么时候才能好！”不愉快的话不再说，开始哄逗秀儿叫“婶婶”，秀儿不记得自己眼前大婶曾喂过自己奶水--有恩于自己。只当是陌生人，不叫。佛生拿过去劝她适才见效，小嘴微动，稚而甜的叫了声“婶婶”。王婶夸她长的乖巧，聪明伶俐。还说要给她做最好吃的烧饼。说归说，手里亦忙得不亦乐乎。

　　盏茶工夫，烧饼出炉。秀儿小眼大睁，谗得口水垂垂欲滴。王婶把烧饼装进便袋，递给佛生，又拿了个给秀儿。秀儿只是看着却不接。

　　王婶生奇，换作其他孩子，别说给了，就是不给也会伸手自己拿的。再次递给秀儿，以便加深以往那种乳养关系，行不通。秀儿被王婶这种爱吓到了，小退几步，躲到了佛生身后，微露头，盯着王婶，手紧紧抓着兄长袖管不放。佛生知道这要是换作佛丕、晴儿、佛赐、佛展他们，他们早已夺过来了。他们如果不抢的话，总觉得好象太不给别人面子。所以佛生师兄对他们才会有如此评价：如果谁能让他们四个觉得给够了面子的话，那人只有两个选择。一、做牛做马侍侯他们；二、如果他们都活得好好的话那就早升西天极乐面佛作圣作奴。评价不假，要不、山下也不会有人笑说他们是四只饿急的小老虎。他们自然有给足别人面子的看家本事，那四张小嘴如芳看那个人上眼，无外乎此番齐嘴震敌：

　　一毫之善，与人方便。

　　一毫只恶，劝人莫作。

　　衣食随缘，自然快乐。

　　算什么命，占甚么卜。

　　欺人是祸，饶人是福。

　　天网恢恢，报应殊途。

　　谛听吾言，毋自倾覆。

　　倘尔执迷，终堕六畜。

　　这也是自己一时不慎教之，想来悔莫万分。说来，自己也凑了一嘴，罪过罪过！善哉善哉！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阿弥陀佛！

　　秀儿确实比他们强过不少，至少没有凑上一嘴。自己这个哥哥老师也就教出了这么一个好孩子而已。见她躲到自己身后，忙解围：“王婶，两个烧饼够她吃上一天了。这孩子怕生，您在给她也不会接的，再说她也吃不了！”王婶不再将“爱”进行到底，佛生把钱给她。她自是不肯接，可佛生那犟劲还是知晓的，如若不收，他铁定是把烧饼放下就走，而且走就再也不会回头。

　　“秀儿，和婶婶说再见。”佛生拍拍秀儿的小头说。

　　“婶婶，再见！”秀儿鹦鹉学舌，顺便挥挥小手，甜甜笑着，佛生给她的烧饼不时地放嘴边啃着。嘴角酒窝泛现，芝麻满鼻，道显得调皮可爱。

　　“秀儿，在见！”王婶笑着挥了挥手。

　　佛生牵着秀儿小手，回转身准备归寺。又想起昨夜的梦，有点怪怪的。低声说“秋不是相聚的季节，他们怎么可能回来！自己明明不信梦的，可怎就因为这个梦下山了呢？”秀儿不知哥哥在说些什么，只听到“他们”便问道“他们是谁啊？”佛生将秀儿抱起，说：“他们啊！是一个大哥哥和一个大姐姐！离开咱们都快十年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你看你，吃烧饼就快吃到眼睛上了！”说着帮秀儿擦去脸上的芝麻。

　　王看着他们渐远的背影，喃喃着：“这么招人爱、惹人疼的孩子，怎么她父母就那么狠心弃血肉于不顾那？孩子再怎么说也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对他们来说，丢孩子难道就是像丢阿猫阿狗那么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