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觉夕悟之二

孙小伟

灵儿所言的盘龙镇虽不比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倒也延续了华夏古风。未被传谋得知，不然什么旅游渡假村类的就会进军此地，谋杀古风了。算得浩劫马虎。

　　此镇有山，名曰盘龙。山不大，不过风景独特。再者，远看此山，极像盘睡的龙。也有人怀疑过此山是龙化石。不过此说太过可笑。如果真有灵龙之实，又有谁会相信龙有这么大个的。

　　山中有寺，匾提“龙隐寺”。传说此寺由一侠士归隐山林溶于自然是所造，不知是真是假。

　　此寺现今方丈法号“惠果”，寿达一甲子且多。这里老辈人都知道他是孤儿。他亦未避讳此说，时刻坦然相对。

　　习佛法之人心存仁爱，惠果禅师自不例外。他主持此寺廿余年，拾捡收养弃婴九个。

　　行云父母所说的“佛生（行云）”是他四.五年前答应行云父母收养的，但他撒谎说佛生是他在某某地捡的.村民僧侣信得过高僧，对佛生来历从未质疑.他对收养佛生的感慨是一个生命既然顺应天命降生尘世，任何人不能阻止他生存的下去，也没有权利去阻止.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每个人皆是如此，只能看这孩子将来是何般造化.

　　明明知道自己十七岁，佛生却不明白记忆为何空白两年.只是，两年其实没什么.可这两年究竟发生过什么却是他极想知道的.惠果告诉他"每个人的记忆空白皆是人生一些不寻常的变故引致成的.你的记忆虽然空白了两年，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只要以后的日子活得快乐，又何必计较这已经无法记起的两年呢？".佛生不敢说师父之言差之极矣或是言之有理.在寺庙张大的他虽不知那两年的记忆逃到哪去了，但因果报应还是信的

　　.因此，他时常念叨：

　　大道无为，清净一真

　　六道众生，皆因妄成

　　缘妄造业，善恶攸分

　　因果不爽，毫厘分明

　　心念绝动，业相已形

　　人虽不见，神鬼早明

　　勿谓暗室，果抱难遁

　　岁月速速，转眼几复春秋.平平凡凡的他忘却空白记忆，平平凡凡地生活了十五载.日子无忧无虑到也俗实的很.

　　期间，小弟妹一个个的到来，打走了独自的孤独，心好似长了翅膀的小鸟飞愈来愈高，唱得愈来愈响.上天给他带来被父母抛弃的痛苦的同时，仁慈的上帝师父却给他带来了一个个与他同命相连的弟妹.年少时的孤单哀愁被弟妹的欢愉驱散了.如今脸上时常挂着的除了微笑还是微笑.因此他对爱笑的敷衍，谦虚句就是"笑是对人最基本的礼貌".三年前，仁慈的师父又给他带回了近三个月大的女婴，也就是现在时刻不离他左右的可爱秀儿，脸上的笑容基本上把忧怒打得淡不成形，灰飞烟灭了.偶尔忧郁也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现象已经十年了，尽管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可他怎么也忘不了十年前的玩伴——行云灵儿兄妹。那个时候，彼此是再好不过的玩伴，虽然曾为“鸡生蛋，蛋生鸡”争执不休。对打过一回，也曾乱闯后山禁地差点掉下悬崖一回，容得自己被师傅罚禁闭，可这点小小的错对年少的孩子有算得了什么，那是玩性，玩性不管什么时候总有可能会闯祸的。他不知道禁闭期满后为什么会在也见不到行云灵儿兄妹了，真的是自己做错了吗？有时候他会这样问自己，也会肯定的对自己说确实是自己做错了。实在没法让自己想起行云灵儿时，便问师傅他们究竟去了何方。师傅只道“从来处来，到去处去”，可来处在何处，去处又在何方呢？自己当然不可能知道。也没人告诉自己。也问过过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师傅也只是说“大雁因为受不了北国之冬，才集阵于秋末南飞，春临是，自然当归。他们也是，该归是则归，不该时则不归。”年少是的自己当然参悟不到师傅话中的禅机，只知道他们像大雁一样，春天到来，他们一定会回来。因为行云灵儿就是秋末去“去处”去的。八岁的春天，九岁的春天，十岁的春天......每年自己都会跑到寺庙门口等待他们回来，可是一天一天的等，夏都来了，却总也见不到他们的一点影子。直到现在，他还一直在等，哪怕他们已褪去了昔时的面孔，就算见面了也认不出了，可自己依然相信，只要他们到来，自己绝对会认出他们。不为什么，只是自己心中的那份坚持信念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他们，哪怕是忘了自己是谁。

　　十七岁的春天，尽管百花娇艳，姹紫嫣红，可他在这绿叶红花的季节里要又一次失望了。他不用算也知道，这已经是第十次了。这年他不大也不小刚好十七岁。

　　炙日炎炎的夏走的不算太早，秋如同鲁莽无理的小伙，来得也并未太迟。树上的，草上的晶莹烁光的露水那可都是他付出的代价——汗水。

　　佛生并没有太多时间待在山下，只是昨晚做了个非常奇怪的梦。梦中，他看到了两个非常熟悉的面孔，整整等了十个春季的面孔，他不相信梦，梦仅仅只是梦，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现实，师傅的话依然清晰在耳“大雁秋末南飞......”现在是秋季，大雁南飞的季节；他们是这个时候离去的，这个时候不可能回来的，绝对不可能的。自己并不是不想见到他们，只是秋，真的不是相聚的季节。

　　天色有点泛白，夜差不多就要过去了。自梦醒至现在，他确定自己是一直都睁着眼睛的。昨天疲倦至极，入睡时以为会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后，为何梦醒后睡意皆无，着实想不通，也不想去想了。的确，对待某些想不透的事情只能这样了。昨夜的梦不就是不该去想的某些想不透的事情中的某一件吗？想到这，实在忍不住地用被子蒙着头笑了一阵，还是决定了下山。叫醒秀儿，权当作了一次闹钟。除了今天，自己哪天不是被“人工闹铃”秀儿催起。这次只当是回报就是了。秀儿有福享受此种待遇，但不情愿，吵着说还没睡够。佛

　　生好言相劝，以大饼作诱饵使秀儿上当，离开被窝。

　　云霞渐散，太阳爬出东山，以它甚过于火的身躯发出万道金瑞祥和的光芒，驱除夜遗留下的残毒，将整个大地带出黑暗阴寒之境。

　　叶天龙，大英雄

　　不图官，不谋利

　　建寺削发，出家作僧

　　颂经礼佛佑苍生

　　留得万世不朽名

　　佛生听师傅说过此童谣的由来及内中故事。知道内中所指叶天龙是隐龙寺始祖，即自己师祖。更知先师祖另有造寺，慨言不为众人知耳！是“隐龙寺中隐天龙，余生了度敬佛生”。先前听师傅说起此言时，自己还大夸过师祖了不得，竟能预知将来会有个徒孙叫佛生。师傅笑斥无礼，你名字是我借师祖言中之次词所取，怎能说是师祖预知未来。你人小鬼大，不可胡乱造次，师祖怎会敬你一个晚辈后生，以后万不可对人如此说了。否！必贻笑大方。本以为师祖法力无边，预知古今。听师傅一说，空欢喜一场。好似一盆冷水从头浇灌到脚底，失落的样子像落汤鸡，展翅无力，鸣啼无声。一大早就听到山下孩子朗朗颂唱此谣，心中不泛童年澎湃血潮，倾刻入迷，跟着低声念叨。越念越有劲，越念月兴奋，几近忘我的灿烂笑着。初升的太阳映红他的脸，浸透他的衣。想想小时候何尝不是像这些孩子一样，念唱着这首流传已久的歌谣。尽管不懂其意何在，还是念唱着毫无厌倦之感。而且当自己忧寞是念唱这首歌谣，即会开心起来。它真的就是使自己开心的开心果。不管如何，的确是它给自己以及更多人保留下了永不抹灭的快乐回忆。就算油灯枯了，人老了，那不变的歌谣依然回荡诸人耳间。不管世界怎么变，盘龙镇怎么变，孩子们对其的爱决不会改变。只要有孩子，绝对没人敢把它埋进深深的黄土堆。

　　“佛生哥哥，秀儿叫你呢！你说话啊！“秀儿扯着佛生裤腿，仰着头，瞪大双目看着入神的佛生。对年少时的回忆使他半点也为察觉到，对妹妹的问话，终未回答。

　　“佛生哥哥，秀儿让你说话，你快点说话嘛！”抓裤腿无用改抓手，用力摇。幼稚无暇的小眼睛藏隐闪闪珠光。清纯可爱的脸现出本不该有的焦急神色，幼小的心终究想不到一大早还好好哥哥为何突然见就成了哑巴。

　　手臂摇得发痛，不得不抛却童年回忆，回过神来。低头看看秀儿，一只手抚摩秀儿的发辫，想言不语。蹲下身，看看秀儿满脸忧积，带有关爱地微言：“秀儿，你怎么了？笑一个，好妹妹，听话啊！”

　　秀儿是小弟妹中他最疼爱的一个，若问原故，不得不说两年前那个寒风凛冽，大雪飞舞着的夜。天寒地冻，无情腊冬。吃过晚饭，佛生就睡了，他本以为能够做个好梦。好梦做是做了，只不过刚做一半就被本是熟睡的秀儿，听着无助啼哭，心如针刺。他的痛远远超过了啼哭的秀儿。　　

朱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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