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历史---巾帼英雄祝婕

永城小伙就是我

1946年8月21日上午，天气阴沉，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从远处不时传来稀疏的枪声。这时，在豫东永城县蒋口村外，一对年轻夫妻正在手拉手依依惜别。那男的是一名英武的军人，身后站一匹高头大马；那女的齐耳短发，面容清秀，一对杏眼含情脉脉。她看丈夫不肯松手上路，忙抽回手来在衣袋中掏出一张半身照，拿笔在背面题诗道：
　　慷慨跨战马，
　　志士节独全。
　　私情何足恋，
　　大敌正当前。
　　军人接过题诗照装入内衣，眼含泪花，双手再一次握住爱妻的手，心情沉重地说：“你可要多多保重啊！”这才慢慢登鞍上马，一步一回首地离蒋口而去，谁知此一去竟是生离死别。
　　那题写赠别诗的就是至今仍在豫皖苏交界地区广为传颂的刘胡兰式女英雄祝婕。1946年8月初，国民党新五军邱清泉部大举进犯我豫东解放区，19日强占雪枫县城（1945年初，为纪念彭雪枫将军为国捐躯，永城县改名为雪枫县），继而向全县“扫荡”。中共雪枫县委书记鲁禹道、副书记阎济民考虑到蒋口区委副书记祝婕已怀孕四五个月，不便在当地坚持游击战争，就委托她的爱人，八分区独立二团参谋长袁广智前往蒋口接她随部队向外地转移。但是，祝婕认为当时区委书记张云凌刚提升为县西北三个区的临时工委书记，自己身为主持区委工作的领导，不能只顾自己的安危离开区干和区队，这才义无反顾地决定把心上人送走。
　　祝婕，原名祝良瑜。1925年1月13日生于河南省固始县。她自幼父母双亡，由哥嫂抚养成人。1938年，抗日救亡运动激发了她的爱国热情。这年她14岁，高小毕业就考入安徽省抗日学生军团学政治、学文化，开始了革命生涯。接着，她先后 被分配到皖东北、苏北等地，在部队做文化宣传工作。1942年10月，祝婕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44年秋，彭雪枫率新四军第四师从津浦路东西征，收复豫皖苏边区抗日民主根据地。祝婕随部队进入永城，开始做地方工作，1945年3月任中共雪枫县蒋口区委副书记。到任伊始，她感到既新鲜又生疏，她在《立志为工农》一诗中写道：
　　才辞苏北根据地，
　　又负重任进平原。
　　女儿有志为工农，
　　报国哪怕革命难。
　　祝婕送走丈夫之后，领导区武装夜聚白散，相机打击敌人，保护群众。由于敌人多次在蒋口遭受损失而恼羞成怒，扬言要血洗蒋口区，悬赏100大洋（银元）捉拿女共产党员祝婕。
　　8月底，国民党五十八师新十旅由县保安团、还乡团配合突袭蒋口区。祝婕果断地指挥区队避开锋芒向北转移到齐暗楼村，但是敌人的一支快速部队很快包围了村庄。这时祝婕一面指挥同志们分开东、西、北三面还击，一面手持短枪登上一个制高点。为了迷惑敌人，她发布命令道：“通知各连，敌人不靠近不准开枪，等他们临近了再射击，让他们一个也回不去！”说话间，敌人密集的子弹向她一齐射来。祝婕临危不惧，指挥区队几十人迅速向南撤退。接着她向村外喊话道：“我就是你们要悬赏捉拿的祝婕！”敌人一听是祝婕被包围，火力集中蜂拥而上。
　　祝婕边还击边下制高点，顶住敌人的火力，掩护同志们迅速撤退，待大家利用熟悉的地形化整为零隐蔽的隐蔽、突围的突围后，祝婕这才随手把枪丢入水坑，向南进入村外的高粱地，借助青纱帐，来到邻近的梁楼村。由于她怀有身孕，体力不支，昏倒在地。稍停片刻，她支撑着身子站起来，摇晃着紧走几步，敲响了一农家小院的门，只听一个老太婆的声音颤颤地传了出来：“谁呀？”
　　“是我，大娘。快开门！”祝婕轻声回答。
　　门“吱”的一声开了，只见一个佝偻着腰的瞎老太婆走出门来。
　　“大娘，就你自己在家啊！”祝婕说着进来又把大门关好来到堂屋。
　　那瞎眼婆跟着进来，答道：“儿子出门不在家，听说话你是祝婕姑娘吧？”
　　“大娘，我是祝婕，在这里歇歇脚就走。”
　　“哪能就走？你是俺请也请不到的大恩人啊！去年你领着老百姓斗大地主李老窑，家家分了地、分了粮，一个女孩家，想不到这么有本事。”
　　“大娘，那是共产党、毛主席的领导好，我个人哪有什么能力。”
　　“说是这样说，全县在这里开万人大会，你能叫赵来秋、张有才站出来诉苦，就是铁石心肠听了也伤心，俺听你讲话哩。”瞎眼婆说到这里猛一顿，摸到一根小竹竿，接着说：“姑娘，你在俺家只管歇着，现在乱得很。刚才我还听着齐暗楼的枪声很紧，俺给你把这屋的门锁上，到外边看着点儿动静。”说罢掂起那根竹竿，走出来把门锁上。
　　瞎眼婆走后，祝婕坐定休息，这才回忆起去年6月全县在蒋口召开反霸清算现场会的情形。
　　1945年5月4日，中共中央发出了《关于清算减租及土地问题的指示》，中共雪枫县委为了摸索经验决定在蒋口区搞试点，区委研究决定，让祝婕全面负责。
　　蒋口区的李新楼大地主李东阁，挂着千顷牌，佃户遍布周围10多个村庄。因为农民交租总填不满他这个无底坑，人送绰号李老窑。
　　就是这样一个人列入了全县反霸清算的典型。运动开始，群众对清算他的土地及浮财却顾虑重重。于是，祝婕日夜深入农民群众，走村串户，访贫问苦，抓住两个苦大仇深的贫苦农民到大会上诉苦。
　　其中一个是李新楼的赵来秋，他被李老窑逼疯10多年，整天闷不作声，围着村子跑。
　　一天，祝婕拿着一双鞋在村头截住正在赤着脚疯跑的赵来秋：“您是赵来秋吧？”
　　赵来秋眼直直地打量一下这位陌生人，非常胆怯，又加快步伐跑起来。祝婕上前一把抓住赵来秋，村长、贫农团长一齐上来叫住他说：“赵来秋，这是咱们区的祝政委，你有啥苦就对她说吧！”
　　几个人拉拉扯扯，把赵来秋拉到他一间茅草屋的家，祝婕忙端过来一盆水，给赵来秋洗那一双满是裂口又脏又臭的脚，然后给他穿上一双新鞋。赵来秋看着那双鞋只是嘿嘿地笑，还是问什么也不说。从此，祝婕每天都去找赵来秋，给他做饭、盛饭，甚至一口一口地喂他，终于使这个自幼失去家庭温暖对恶霸地主有着深仇大恨的赵来秋开口讲话了。“1930年夏天，俺爹跟李老窑打长工。那年俺10岁，去找爹。也是10岁的李老窑的小儿子硬要把俺当驴骑，他玩得不足兴，又让家丁按着给我带了驴嚼子。地主羔子一手拿着鞭子抽打，一手拉紧我嘴里的嚼子，俺满嘴磨得流血，痛得实在无法，一挺身子把他翻了下来。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李老窑，看他小儿子摔了下来，这还了得，拾起鞭子一个劲儿地抽俺。最后俺爹磕头求情，才把我背回家来。从那开始，俺啥也不知道了……”
　　赵来秋说罢大哭一场，倒出了苦水，神经病好多了，后来居然登台控诉了李老窑。大家都说：共产党来了，祝婕治好了赵来秋的精神病。
　　再一个苦主就是高玉楼的张有才。
　　张有才交不上李老窑的地租，1932年冬被逼得扯大拉小到外乡逃荒要饭。眼看全家都要饿死，张有才狠狠心把一双小儿女卖掉，换来三斗粗粮。原想让兄妹二人逃个活命，谁知竟给病死的地主婆陪了葬，活生生的做了童男童女。
　　两个苦主的血泪控诉感动了上万人，现场会议后蒋口区反霸清算的经验迅速推广到全县。
　　祝婕被锁在屋里约一小时，回忆往事后，正思虑瞎眼老太婆的动向，忽听院内响起一阵脚步声。祝婕恐事情有变，顺手掂起一根木棒警惕地躲在门后。门打开了却不见那瞎老婆，只见一队荷枪实弹的国民党兵闯进来。祝婕抡起大棒要夺路冲出去，却被敌人堵住五花大绑起来。
　　原来这瞎婆子是国民党永城县保安团连长梁善修的母亲，虽然眼瞎了，耳朵却很好使。刚才凭声音，她听出是祝婕，说是去看门，却摸着去找儿子告了密。
梁善修抓住祝婕得意忘形，恨不能把祝婕一口吞下去，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打死我们好几个弟兄，现在该我找你算账了。”祝婕愤怒地说：“那是你们罪有应得。可恨当时打死的太少了，让你这条老狗漏了网。”
一个匪徒蹦起来说：“祝婕你也有今天哪？”祝婕蔑视地说：“我有今天怎么的。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国民党长不了。你们是秋后的蚂蚱蹦鞑不了几天。”
李老窑的后代听说祝婕被抓住了，也趁火打劫，气势汹汹地说：“祝婕你领着穷鬼分了我家的土地财产，你要如数还给我。”祝婕坚定地回击说：“把你们巧取豪夺霸占来的土地财产归还给农民是完全应该的。”
敌人被她驳斥的哑口无言，只有用酷刑摧残她。匪徒蒋士英、程秃子等用皮鞭拼命地抽打祝婕，把她打的遍体鳞伤，同时刽子手还对她进行残无人道的折磨和人身污辱。表功领赏心切的梁善修打算将祝婕送交国民党县政府，他狞笑着说：“ 祝小姐，恕我梁某不留客人。请吧，我们赵县长有请！”
“梁先生，你是为了到县里领赏吧！可是，我的上级有指示，地方干部区不离区，乡不离乡。蒋口区是我战斗的地方，我宁愿把血流在这里，也坚决寸步不离！” 祝婕硬梆硬地顶上去说。
“现在可由不得你了！”梁善修咬牙切齿地说，立即命令众士兵推打祝婕上路，谁知祝婕团团转宁死不肯向前走一步。梁善修没办法，只好找来一辆手推木轮车把祝婕绑在车上，让随从们轮换推到了县城。
县长赵子和听报喜不自禁，立即赶来亲自审问。他一看到祝婕就令人松绑、看座，然后假惺惺的说：
“你一个女孩子，听说还出自富贵人家，又有文化，干共产党图个啥？只要交出你们的县委和区委领导，本县长同样任命你为区长。”
祝婕听了“腾”的一声站起，一甩短发，杏眼圆睁 ：“呸，我是一名共产党员，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要我暴露我们的组织，那是白日做梦！”
赵子和气极败坏地狂嚎：“给我拉下去，用刑！”
穷凶极恶的敌人丧心病狂地残害祝婕，他们一次次把她吊起来毒打，妄想使祝婕屈服于他们的暴行。从她嘴里得到我党、政、军转移和各区地方组织情况，然而，那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祝婕义正词严地正告敌人：“你们有本事打吧，想从我嘴里得到共产党的情况，是白日做梦。”
敌人恼羞成怒，把祝婕捆得更紧，吊得更高，鞭子、棍棒代替了拳打脚踢。重刑之下，祝婕一次次昏过去，醒来时仍训斥刽子手：“我是共产党员，我为中国的劳苦大众，为被压迫的劳苦大众，为被压迫人民的解放，你们为了谁？总有一天人民会审判你们的！”
残忍的敌人有时一天就毒打审讯祝婕十几次，她被打得皮开肉绽，多次昏死过去，但她仍然坚定自若，毫不畏惧，把生命置之度外。
敌人见硬的不能使祝婕屈服，便来软的。一天，审讯的敌人指着祝婕的肚子说：“你是好样的，令人佩服，但你要为孕儿着想呀。他还没有出生，你还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祝婕不等敌人住口便大骂：“你们这帮恶棍败类，伤天害理的畜牲。我虽然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很可能在婴儿还没有出世时就牺牲了。但是，革命自有后来人，你们欠下的这笔血债，是一定要偿还的，人民决不会饶恕你们这帮反动派的。”
敌人对祝婕用尽了种种方法，始终没让他们得到所需要的任何东西，便把她从牢里提出来游街，一些地主恶霸也肆意进行阶级报复。他们用尖刀在祝婕的脸上戳十几道口子，然后把一根根鸡毛插进刀口，拉着她在县城游四门“示众”。
祝婕脸上的鸡毛和血肉凝结在一起，每走一步都钻心疼。鲜血顺着鸡毛，淌到脸上，滴到身上，可是祝婕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就昂首挺胸向群众进行革命宣传，她一面控诉蒋介石挑起内战，屠杀中国人民的罪行，一面号召广大群众起来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秋风怒吼，乌云翻滚，城河呜咽，路人心寒，都在为英雄女儿承受人间最大的痛苦而哭泣。在游街中祝婕多次昏死过去，但只要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她就高呼：“敬爱的父老乡亲们，国民党反动派背信弃义进攻解放区，他们的日子不会太长了！我们的军队很快就会打回来的！”
惨无人性的敌人对祝婕下了毒手。
1945年10月15日，漆黑的夜晚，阴霾密布，县城东北隅崇法寺院阴森凄凉。敌人打着一盏昏暗的灯笼在废寺院古塔的东北50米处刨好了土坑，他们把祝婕拉到坑前，吼道：“祝婕，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祝婕遥望远方天际，默默颔首向亲人告别。
　　她又闭上眼睛，低声对腹内的胎儿说：“没出世的孩子啊，为了推翻黑暗的旧社会，建立新中国，跟妈一起走吧。”
　　这时，为首的刽子手催道：“怎么样，想好了吗？”
　　祝婕怒目直射，慷慨激昂地说：“我们是共产党员，是为中国劳苦大众的利益而工作，为解放全中国而斗争的，刽子手们，你们为了谁？对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折磨了这么多天，你们得到了什么？杀了我祝婕母子二人，恰恰证明了你们的失败！”
　　最后，她理了理散乱的黑发，高呼：“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纵身跳下土坑，壮烈就义，年仅21岁。
　　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镇压了梁善修等刽子手，以祭祝婕在天之灵。祝婕的丈夫袁广智多次来永城悼念爱妻，他虽早已再婚生子，但仍留下遗嘱：死后把骨灰送回永城和祝婕合葬。当年的县委副书记、原河南省政协主席阎济民，于1992年9月亲笔题写的“祝婕烈士就义处”纪念碑在崇法寺院旧址耸立。她和千年古塔相映照，象征着刘胡兰式的女英雄祝婕永远活在永城人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