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车集相山庙碑考探

阳光璀璨

《今日永城》日期:[2017年11月06日]-- --版次:[A4]

车集相山庙古碑考探
　　

□盛朝新
　　车集村是永城东部古老的集镇，明清时期叫东兴集，因清朝后期捻军首领李加英在此起义而闻名。改革开放以后设立车集煤矿，车集村得到了史无前例的发展。
　　车集村村民在旧房改造过程中，发现一通古碑，碑体基本完整，碑额阳刻“相山行宫”四个楷体大字，字体清秀遒劲，字边框两侧刻饰龙驾祥云及缠枝花卉图案。从该碑出土的情况来看，可能是相山庙被毁之后，石碑被砌在屋基下，因此得以保存。但由于部分字体被风化磨蚀，已无法全部解读，不过残存碑文的主要内容依然十分清楚。据悉，这是目前永城唯一发现的相山庙碑。
　　碑文：“东兴集相山庙碑记并序。东兴集西头旧有相山庙，实张氏之香火院也。创建兴废向有旧碑可……产栽培生殖数年，颇有余积，至道光十八年春，慨然起而创之遂兴……费石工若干，砖瓦若干，木料若干，木作泥作，捏塑油漆工若干……自五岳四渎咸有名封，至名山大川举有神明以司之，而世之好事……者姓名盗跖或谓柳姓名展雄……以考岳渎山川之理是大不然……然盖相山……生自门闾，时而已然……岂至数千百年后，诞降于柳姓而始知是哉……东兴，一家者难而成于众人者易……无一人以倡之……则易者尔，亦同归于难，惟难一则但见其易而不见其难……相山庙之落成，若大彰明义者也哉。故如世俗云者……是为记。道光二十二年岁在壬寅夏四月吉日建立。”从碑文得知，相山庙是清朝道光十八年（公元1838年）兴建，碑文是修庙四年之后刻制的。
　　永城古代庙宇众多，明清《永城县志》记载的比较著名的有城隍庙、火神庙、东岳庙、玉皇庙、关帝庙、老子庙、华佗庙等，但相山庙却鲜有记载。相山庙又叫相王庙，是为相王神立的庙。据清光绪二十九年《永城县志》记载，永城东北有前相山阁、后相山阁两座村庄，这其实就是依托相王庙所形成的村，由此可以证明相王庙的存在。据永城市诗词楹联协会会长朱继彪先生介绍，陈集镇东面有个村叫香食铺，疑为相寺铺。笔者前去探访，该村老人介绍，香食铺确实是相寺铺，相寺即相王庙，该村的由来与相王庙有关。因群众发音讹变，“相”变成“香”，实际上过去永城一带几乎普遍把相山叫成香山。经考察，永城相山庙位于东部边缘地区，与其相邻的濉溪临涣镇柳孜集也有相山庙，淮北相山的相山庙最为古老和著名，规模最大。
　　永城相山庙跟淮北濉溪一带的相山庙有什么关系呢？车集相山庙碑文里为什么提到古代著名人物盗跖和柳展雄呢？笔者曾去淮北相山庙和临涣相山庙考察，发现庙中碑文都提到了盗跖和柳展雄，而且说柳展雄就是相王。仔细品评一下车集相山庙碑，尽管碑文断断续续，但可以看出也是祭祀相王盗跖和柳展雄的。盗跖和柳展雄其实是一个人，本是春秋时期著名的农民起义领袖，姓展名雄，因住在柳下，故名柳展雄或柳下跖。那么他又是如何成为相王的呢？一般认为商王相土才是相王，据史料记载，商王相土曾到相山活动，修建相城，相山和相城因此得名。
　　柳展雄成为相王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与流传在豫东皖北一带的民间传说有关。这个民间传说有三个版本。相传春秋战国时期，兵荒马乱，吴国大夫伍子胥为报杀父之仇，率军进攻楚国，他手下一名能征善战的大将叫柳展雄，刀法精湛。在一次大战中，他的部队不幸被敌人伏击，柳展雄拼命杀开一条血路才突出包围，骑着战马来到相山。听说相山出了一个吃人的妖怪，作恶多端，人们担惊受怕，苦不堪言，有的人连夜逃离家乡，柳展雄决心为民除害，天天埋伏在妖怪经常出没的路口观察动静。不几日，妖怪果然出来了，柳展雄飞跃而起，挥刀向妖怪砍去。妖怪察觉，迅速躲过，柳展雄与妖怪厮杀起来，从地上打到天上，从山下打到山上，从陆地打到水下，从白天打到天黑，柳展雄越战越勇，终于将妖怪杀死，为相山地区除去一大祸害。相山一带的人们感激万分，把柳展雄当作相山神或相王，修庙供奉起来，年年祭祀。
　　关于柳展雄成为相王神的第二个传说在相山以南柳孜集一带流传甚广，几乎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柳孜在永城市区东二十余里，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镇，坐落在古老的隋堤上，以发掘出土隋唐大运河码头而闻名。笔者在柳孜查看了古老的相王庙遗址，那里只有一些残垣断石。一位老人讲述了相王柳展雄的故事，他说柳展雄其实就是柳孜人，柳孜的名字就来源于柳展雄，柳孜的相山庙是祖庙，淮北的相山庙是从柳孜迁移过去的。话说柳展雄当了农民起义领袖后，杀贪官污吏，救济贫苦农民，深得民心。一日柳展雄来到相山，见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风景秀丽，决定在这里安营下寨。谁知圣母娘娘云游天下，也来到相山，看中此处。圣母娘娘把自己的一双绣鞋埋入山顶，准备修建宫殿，恰好被柳展雄看见。圣母娘娘走后，柳展雄将自己的铁鞋埋入圣母娘娘绣鞋的下层土中。不久，圣母娘娘来到相山顶部埋鞋处，举行开工仪式，柳展雄不同意，双方争执不下。圣母娘娘说：“我先到，有埋下的绣鞋为证。”柳展雄说：“我先到，有埋下的铁鞋为证。”圣母娘娘扒开土层，露出自己的绣鞋，柳展雄在绣鞋下挖出了自己的铁鞋，说：“看看我的鞋比你埋得早。”圣母娘娘愣了，在事实面前只得认输，只好把相山让给柳展雄了。从此柳展雄在相山安营下寨，方圆百里的老百姓都敬仰感谢柳展雄，把柳展雄当成相王，并立庙敬奉祭祀。
　　柳展雄的第三个传说主要流传在相山古城一带。话说柳展雄举行农民起义后，声势浩大，队伍迅速扩大，他领着队伍向淮北进军，受到相山附近群众的热烈欢迎。柳展雄看到相山群峰环抱，龙盘虎踞，决定在此安营下寨。他选一个合适的位置，命人在地下埋一支箭，作为标记。随后柳展雄的夫人率军也来到此处，看到地势险要，风景如画，也决定在此居住，命人在选中地点埋入一只鞋，作为标记。柳展雄夫妇商议在相山选择居住点的时候，决定谁选的好就用谁的。到达后，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两人选择的地方就是同一地点，只是埋东西做记号的地方差了几步距离。夫妻二人选择的地方就是相山九龙窝，即现在相山庙的位置。于是柳展雄夫妻二人在此居住，率军打贪官，除恶霸，救民疾苦，受到百姓崇敬和爱戴。后来人们在九龙窝修建相山庙，把柳展雄视为相山神和相王，世世代代敬香祭拜。
　　民间传说中的柳展雄是相山方圆百里百姓世世代代敬仰的英雄，相山庙是世代传承下来的，这种传说历经数千年不衰，并留下古老的历史烙印，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思想情结和群众基础。据淮北相山庙碑文记载，相山庙是西晋武帝太康五年（公元284年）沛国令郭卿为祭祀相山神而修建的，庙内塑像为相山神，但此神究竟是谁？是柳展雄，还是商王相土？史料没有记载，不得而知。但从淮北地区诸多历史传说来看，祭祀相土和柳展雄皆有可能。从古代官方的角度来看，如果相山庙是官修，不可能是祭祀农民起义领袖的，更何况孔子曾有镇压并斩杀柳展雄（柳下跖）的记载。试想在尊孔崇儒的封建社会，怎么可能在官修的寺庙里祭祀柳下跖呢？因此柳展雄只是一位自古以来在民间世世代代祭祀的英雄，皖北豫东的百姓对这位农民起义领袖怀有极为深厚的历史情结。
　　翻开古籍，我们发现柳展雄被记载为鲁国人，因与统治者作对，举行暴动起义，触犯统治阶级的利益，被诬陷为“盗跖”。柳展雄的哥哥就是春秋时期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柳下惠叫展获。他们兄弟二人皆为古代著名人物，因为他们居住在柳下，故以柳下名之。柳展雄起义的声势浩大，先秦古籍视其为洪水猛兽。《庄子·盗跖篇》：“盗跖从卒九千人，横行天下，侵暴诸侯，穴室枢户，驱人牛马，取人妇女，贪得忘亲，不顾父母兄弟……万民苦之。”既然“万民苦之”，为什么相山周围地区民众还立庙祭祀他？可见古籍的记载不足为信。《荀子·不苟篇》：“盗跖吟口，名声若日月，与舜禹俱传而不熄。”这里是说柳展雄的影响极大，名声像太阳和月亮一样，与大舜大禹这些帝王一样万古流传，贬义之中流露出褒扬赞美之意。在《孟子》《韩非子》《吕氏春秋》等古籍中均有记载柳下跖的文字。《史记·伯夷列传》记载盗跖“日杀不幸，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党数千人，横行天下”，把柳展雄说成了一个残暴的恶魔，形象是负面的。据《庄子·盗跖篇》记载，孔子曾劝说柳下跖改邪归正，孔子先去见柳下惠，要柳下惠劝说其弟弟，但柳下惠认为虽然是亲兄弟，也无可奈何，因为柳下跖意志坚定，心如磐石，于是劝孔子不要去。但孔子坚持要去，便携弟子颜回、子贡一同去见柳下跖，不成想反而被柳下跖引经据典驳斥得理屈词穷，又大加讥刺嘲讽一番，孔子哑口无言，面如土灰，狼狈而归。从这些古籍记载中，可以看出柳展雄并非一介粗人，他能把孔子说得大败而归，绝不是简单人物，柳下跖很可能是文武双全。
　　永城距离淮北相山很近，深受相山历史文化影响。在相山相王庙里至今还保存着一通清朝康熙年间永城人为感谢相山神立的碑。人们崇拜祭祀相山神，主要是祈盼神灵能够消弭灾难，保佑平安，改变命运，带来祥瑞和福禄。人们把英雄人物与山神结合起来，既表达了对英雄的崇拜敬仰和追思怀念，又表达了对山神的尊崇祭祀和膜拜敬奉。这是在封建社会时代生产力极端落后，战乱横行，自然灾害频繁，病魔肆虐，贫困交加，人们无力抗击，导致迷信观念盛行的情况下，寻求精神寄托的表现，他们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实现寄托在神灵身上，对神灵信奉和皈依。这是过去普遍流行的一种宗教文化。
　　从车集相山庙碑文中，可以看出该庙在清朝道光年间以前就已存在了。临涣相山庙碑也刻制于清朝中后期，淮北相山庙碑也以清朝的居多，说明在清朝永城东部至淮北一带民间流行对相王神柳展雄的崇拜和信仰。车集相山庙重修于1838年，修庙的目的是祭祀柳展雄，以晓喻世人，“大彰明义”。该碑立于道光二十二年，修建之时正值鸦片战争时期。当时国难当头，民族危机，清廷内外交困，政局纷乱。而在永城的东兴集还有一帮草根中的有志之士为弘扬“明义”而修庙立碑，表现了当时永城群众崇尚英雄，崇尚义行，崇尚神灵的思想，而且颇具慨然拯救天下之志的意味。他们对清末社会的腐败和黑暗深恶痛绝，反抗心理滋长，由此不难理解清末永城捻军起义在此爆发。腐朽的清王朝岌岌可危，有志的永城人勇敢加入了敲响清廷灭亡丧钟的队伍，这种勇敢的精神或许正是来自相山神柳展雄的感召，车集的捻军起义从柳展雄的身上汲取了勇气和力量。车集相山庙碑为永城文史增加了新的内容，对于考探柳展雄活动的历史轨迹，解读永城清末捻军起义，提供了重要的历史文物资料，丰富了永城历史文化的内涵。

昆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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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ngneed100

朱笠文

南飞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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