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乐年华，酸甜分享

东方洪

城郊高中第三届（永城高中75届）同学通信录前言

1975到2016，41年，弹指一挥间，青丝白发，弱冠花甲，令人感慨，令人唏嘘。

想当年文革期间，文化教育遭到毁灭性破坏，前有被推荐的白卷大学生张铁生，后又因黄帅反师道尊严潮流和马振扶事件再度废除升学考试，唯我75届高中毕业生是真正凭着考试成绩、凭着真才实学升入永城五·七高中的，是1977年恢复高考直溯至1966年文革爆发10年间的绝无仅有。在这一点上，我们75届高中毕业生是足感幸运的，是足可自豪的。没有邓小平的复出，我们哪位能有扎实的初中知识基础？没有所谓的邓小平“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我们哪位能凭着推荐升入高一级学校？现在看高中毕业，几乎不算什么文凭，因为高中教育几近普及，可在当年，永城高中才招收七班总共不过四百新生，我们是优中选优选出来的，我们是佼佼者，我们是凤毛麟角。进入一高学习，我们来自城郊公社的学生被集中编为高一六班、高一七班。我们享受到了当时永城县最好的教育环境，我们得到了当时永城县最高水平教师的授课教育。直接教授过我们课的一高老师有，王天佑、郭爱玲、刘俊杰、张明、练芳才、董法先、赵永林、赵永灵、蒋新亭、邓殿奎、孙尊胜、练运先、李阳忠等等，他们来自祖国的四面八方，他们来自天南地北的各个高校大学，让我们永远铭记我们的恩师，他们的名字在我们的心目中是永恒的。那时，按照毛主席五七指示精神，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高中两年，改暑假入学为寒假入学，所以我们是在1973年初报到五七高中开始上学的。入学半年，仍然在教育“回潮”惯性期，学校秩序井然，教学规范，老师诲人不倦，学生学而不厌。课外活动，丰富多彩。在学校看文艺队演出，到广场灯光球场观球赛，参加一万米春季长跑绕城越野赛，翻影院墙头逃票看电影，好新鲜，好兴趣，好欢乐。可是好景不长，到了73年下半年，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运动“山雨欲来风满楼”。首先教材革命，《物理》、《化学》、《生物》等课本变成了《工业基础知识》和《农业基础知识》。《语文》课本没有了，转而背诵、学习毛主席诗词和毛主席语录。政治课专讲中国GCD的10次路线斗争。学生学农，在化庄开辟农场，种植小麦、水稻等，班级每学期轮流劳动一周或两周。学校开展勤工俭学活动，自力更生改变学校条件，我们停课劳动，挖土抬土加宽加高青年路，到沱河大堤上捡拾砂礓运回来铺垫校内道路。到了73年底，出了个12岁的黄帅反对师道尊严，一时被树为全国反潮流的英雄。这一下子更乱了，我们学校开始半天上课半天批判，每个学生都要写批判师道尊严的大字报，贴满学校里里外外的墙壁。没地方贴了，学校又临时用苇席扎起篱笆墙，供学生张贴。总之，1973年的下半年就这样“轰轰烈烈”过去了。

不知什么原因，我们来自城郊公社的学生要集体回到城郊高中。这样，我们就转校成为了城郊高中高二一、二班学生。进入1974年，政治运动风暴来得更加猛烈，首先是全国范围的批林批孔运动，学生也要写文章，搞批判，张贴大字报，批林彪，批孔老二。春天，传达中央和河南省关于“马振扶事件”的文件，教育战线全面掀起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运动。初中生张玉勤因为考试不会，写下“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不会abc，也当接班人”的顺口溜，受到老师批评后投水自尽。此事件被高度政治化，被作为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恶果罪证，班主任被判刑，校长坐牢。至此，教师谁还敢管学生，学校谁还敢抓教学？学生怎样学习？学生谁还学习？城郊高中和全国的学校一样，几乎再度陷入文革“复课闹革命”前的状态，可悲，可叹。下半年，教育战线又树了个辽宁朝阳农学院开门办学、到农村办学，与传统教育制度彻底决裂的典型，进而掀起“学朝农运动”，于是城郊高中办起了校办电机修理厂，我们学生跟着康老师学缠烧坏电机的线圈。学校从城郊公社农机站、生猪收购点借回柴油机、拖拉机和活猪，请师父教我们学农机操作修理和兽医。1974年底，我们本该毕业，可是在这一年全国的学校又改回暑假毕业，只好留校到1975年暑假前。这阶段，我们被组织集体看《决裂》电影，继续拆卸柴油机和在活猪身上练扎针，扎得生猪嗷嗷叫。我们的高中二年级就这样又“轰轰烈烈”过去了。这样的过程说明政治何其无知，何其荒唐！我们毕业了，因为没有高考，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都回家当了农民了。总结起来，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我们幸运，我们骄傲；批判“回潮”，我们遭殃，我们失落。唉，回忆往昔，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毫不夸口，如果不被荒废，我们中的绝大多数都能在恢复高考后考入大学。然而，我们还是非常怀想我们城郊高中的老师，康复勤、李芳轩、李汉田、郭子明、练中杰、聂书银、任安民等，他们是很好的老师而不能很好地教书，我们是很好的学生而不能很好地学习。康复勤老师一人兼教物理、化学，脱本教学，最令人佩服；李芳轩老师教语文慢条斯理，渊博深厚；李汉田老师教数学函数异常清晰、利落。让我们永远记住我们的老师吧！

都说上学苦，所谓寒窗苦读嘛，这个苦一般多指学子悬梁刺股不舍昼夜的勤苦，也指寒门子弟缺衣少食读书的穷苦。然而，不是亲身经历的人很难理解1972年前后人民公社生产队体制下豫东农村的苦，很难理解那时我们高中生活的苦。住校生吃什么，从家里带粮食和一点伙食费交到学校大伙，换得馍票饭票菜票排队领饭吃。馍票有多种，交什么粮食领什么面馍票，交红薯干换回红薯干面馍票。麦后短暂阶段最好过，因为家家只有从生产队分得的每人几十斤或百来斤不等的麦子，带来交到学校，学校用“一风吹”粉碎机加工成面粉做馍。准确说这馍不能叫做白面馍，只能叫做麦面馍，因为麸皮全在里面，不白。尽管如此，这样的麦面馍，没有菜，一顿也能吃两三个、三四个。一到春天，多数学生就吃不到粮食了，家里只有红薯干，交到学校，只能一天三顿吃红薯干面窝窝头。想象一下，红薯干交到学校大伙仓库里，不挑不捡不洗，合着泥土、霉醭、老鼠屎等，一股脑粉碎成面粉，做成馍，这馍是什么味道，怎么吃？现在想起来仿佛胃里还直冒酸气，掰开热馍就会冒出一种特有的霉甜之气，令人发生条件发射性的排斥反应；塞到嘴里牙碜，一咬一咯吱，在嘴里直打粘团咽不下去。难以下咽也得硬着头皮下咽，因为这是一顿饭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也发慌，何况在青年阶段。这红薯干面馍一凉下来更黑更硬，像石头块，相信现在喂狗狗都不吃，给猪猪都不啃。为了节省，那时绝大多数同学每星期从家里带回馍、红芋、小米等，放到大伙的笼屉里馏热蒸熟吃。这可能是我们经历过的绝无仅有的高中生住校生活景观，把馍装在网袋里，把红芋用铁条或筷子串了，有的把小米加水放在饭盒里，标记记号送进伙房。放学了，一哄地跑去拿回，就着从家里带来的臭酱豆、腌咸菜等，这比较卫生和好下咽多了。当然也常有掂错或故意掂错别人饭食的，没有办法，特殊年代的特有现象，不能和品质问题联系。最令人难以忘怀和庆幸的，当时国家拨付我们每个高中生每人每月6斤商品粮和2元助学金，前届没有，后届没有，只在我们上学的那两年有。记得商品面粉是均摊的，助学金是班里根据经济情况评定的，往往条件好的同学都主动让出来照顾家庭困难的同学。可别小看这每月6斤白面馍票，能领回三十个百分之七十麦面和百分之三十杂面的好面馍，偶尔生病了吃它，同学交往请客用它，星期天回家带几个行孝用它，太珍贵了。那时同学中能弄一件军上衣穿或者穿上一双白色运动鞋的，耀眼极了，能令人嫉妒羡慕恨死。唉，人老了，怎么一回想起来就没完没了了。想一想，昨天的苦往往是今天的嚼头，嚼一嚼还是有点滋味的；也是今天我们骄傲自豪的小资本，是教育子孙后代现身说法的好素材。

回家当农民，各有各的历程，参军的，被招工的，当民办教师、赤脚医生、大队干部的都有，但绝大多数人在生产队里挣工分，干各种农活，上芒山拉石头、修天齐庙干渠，挖小白河、王引河等等，不一而足。转眼间粉碎四人帮，邓小平三落三起，最先决定恢复高考。1977年9月，中国教育部在北京召开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决定恢复已经停止了10年的全国高等院校招生考试，以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的方式选拔人才上大学。 招生对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1977年的11月里，全国有570多万人参加考试，大专院校录取新生二十七点三万人，录取比率将近21：1。我们75届城郊高中毕业生在恢复高考后考上高等院校的人数是往届最多的，有姚鹏武、刘须勤、赵先立等十三四人，达9：1。在恢复高考时达到这个比率，很不简单。我们两班在以后的努力奋斗中当教师的人数是往届最多的，有余笔记、洪浩、丰玉兰等二十八九人，很不一般。我们两班经过努力拼搏走入其他行业岗位的也比较多，如赵介琦、田振生、赵德生、徐建才等十七八人，这在前后届是不多见的。我们两班在1978年改革开放后商品经济大潮中奋斗成功的比较多，如王德成、刘朝卿、任伟、张秀华等。历史荒废了我们，也在一定程度上补偿了我们。因为我们75届是凭考试成绩升学的，考试不仅选拔知识优秀者，也选拔天资突出者，这是前后届比不上的，值得我们骄傲自豪。

我们75届高中城郊的两班同学还有第三点可骄傲的地方，这就是在学长赵介琦的带领下将近30年不间断每年一聚，直到今天，其乐融融，其乐无穷，这在前后届同学中是很少有的。1988年，在赵介琦、刘须勤、洪浩、朱景杰等人的提议下，我们在永城卫校会议室举行第一次同学联谊会，把我们的老师李芳轩、康复勤、李汉田请到，有近三十多同学到场，聚会取得圆满成功。自那以后，每年的正月十四，风雪雨无阻，岁岁迎灯，年年欢聚。

1995年在市政府招待所欢聚，总共五席，五十九人，一半多同学到场，是人数最多的一次。大家合影留念，从上午十一点直到下午五六点才依依不舍分开，最令人难忘。我们75届城郊高中生大多来自农村，除了平凡还是平凡，但是，平凡自有平凡乐，没有快乐找快乐，他人安知我之乐。三十年欢聚，忆往昔、谈阔别、闲话东西南北，何其有趣，何其快乐？有人问，这有什么意义？我们说这就是无意义中的最大意义，这就是平凡阶层中平凡人的最大快乐。

又近一年元宵日，聚会在即，刘须勤同学提议搞一个同学通信录，方便以后联系。很好的事但也很难，因为好多同学毕业后各奔东西，好多同学几十年没有信息。好在经过努力，电话号码基本搜集齐全，让写一篇言语以序缘由，啰里啰嗦写下上面的话，不成章句，心情而已。大凡花甲前后，养老抚幼之人生责任大都完成，在职人员已退休或将要退休，游闲和欢聚更显必须和可贵，希望在学长的带领下，再聚再聚，永远聚下去！

                                                              2016年2月14日

朱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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