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与永城汉墓

丛中笑

期:[2015年09月17日]-- 今日永城 --版次:[A4]

堪舆术与永城汉墓初探
□ 盛朝新
　　 堪舆，俗称风水，其渊源非常悠久，在商代的甲骨文中已有卜宅的记载，这表明堪舆术首先起源于人类对居住环境的选择，后来又进一步发展到对墓地环境的选择。由于古代种种不可预见的天灾人祸连绵不断，加之古人对大自然的认识能力有限，迷信观念非常盛行，促使了堪舆术的流行和发展。
　　 远古时代，洪水肆虐，择高而居是人类生存本能的选择，突出地面的丘台之地是首选，但都必须离水很近，因为人的生活处处离不开水，堪舆的原始萌芽就跟水密切相关，古人对于水的敬畏、依赖和崇尚，在堪舆术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古人对宅地和墓地的选择，从表面上看是对大地的勘察，其实质是对利用水趋利避害的观察，是对水良性认识的深入和升华。永城古睢河和古浍河沿岸的古城，如太丘、芒县、酂城、费城因起源较早，包含有堪舆术萌芽时期的特征，而王油坊遗址中商代底层的屋基下及墙内使用儿童和成人殉葬，是堪舆术初期运用于建筑中在全国最早的发现之一，这和商代甲骨文卜宅的记载相吻合。王油坊遗址还发现一块商代卜骨，有钻灼的痕迹，是否与堪舆术萌芽时期的占卜有关，值得进一步研究。
　　 何谓堪舆？堪舆一词，最早见于《史记·日者列传》。《说文》言：“堪，地突也”，凸起之地的意思。“舆”的本意是车箱，引申为地。《汉书·五行志》说：“堪，天道也。舆，地道也。”堪舆作为动词，有勘察之意，亦有古籍记载堪舆是相地之神。东汉无神论者王充在《论衡》中说：“堪舆，栻盘也”。堪是天盘，舆是地盘。根据堪舆术的理论，古人发明了一种罗盘，成为勘探风水的专用工具，用来选宅地、建城池、造坟墓。堪舆术的核心理论主要包括阴阳学、五行学说和望气术，堪舆涉及到地势、河流、方向以及所谓地脉、地穴、地气等要素，主要目的是趋利避害，追求大吉大利，祈求长寿富贵。堪舆术虽然是迷信的产物，但其中也包含有朴素的环保理念和可持续发展的观念。
　　 堪舆术萌芽于商代，形成于春秋战国，兴盛于秦汉及后世。永城汉墓受到堪舆术的影响很大，几乎所有汉墓在当时都不是随意修建的，包括一些平民的墓葬，特别是芒砀山汉代梁国王陵墓群受堪舆术影响最为典型。山中的汉墓皆依山为陵，主要分布在山顶或半山腰，负阴向阳，多采用崖洞式，也有竖穴式，大都在山顶覆土，取法天人合一与山石永存的山川崇拜信仰观念。芒砀山主峰曾发现汉代祭祀建筑遗址和“国托灵”古碑，就是古人企图“托体同山阿”以达到万古长存的见证。
　　 芒砀山汉代梁国王陵墓群其实都是经过汉代皇家堪舆大师精心勘察和设计的。根据堪舆术和汉代《青乌先生葬经》的有关论述分析，芒砀群山风水最好的地方就在保安山。此山形如凤凰展翅，山中部的山头为“砂穴”，这是堪舆术中最高级别的、最好的龙脉地势，这个山头恰好为梁孝王墓地所占据。梁孝王的地位在汉代如同皇帝，根据《史记·梁孝王世家》的记载，他是汉文帝的儿子，汉景帝的弟弟，“窦太后之少子也”“东西驰猎，拟于天子”“府库金钱且百巨万，珠宝玉器多于京师”。这样一个人物的墓地，必定为汉朝皇家最高级别的御用堪舆大师所勘察。据《青乌先生葬经》所言，墓地的最高标准要符合三种情况：一是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所谓得水，就是一定要有水环绕，没有水，就失去了灵气和精气。二是地理形势。“山之不可葬者五，气以生和而童山不可葬也，气因形来而断山不可葬也，气因土形而石山不可葬也，气因势止而过山不可葬也，气因龙会而独山不可葬也。”所谓断山是指中断之山，因为这样的山，气脉不能连续。石山，就是全部是石头裸露的山，古人认为山无土则无精气。芒砀山山顶汉墓覆土，就是避开忌讳。过山，就是没气势的山。独山，就是指孤独无群的山，古人认为山无来龙去脉就无精气，最好的地势要山势起伏连绵，如水波荡漾、万马奔腾。三是所葬之山的前后左右都有小山，这样的山符合四灵地形。所谓四灵，是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据此分析，芒砀山主峰地势并不好，它孤独耸立，东不与僖山相连，西不与铁角山相逶迤，南不与保安山相接，北不与磨山相通，它既属于断山，又属于独山，更重要的是主峰虽被山环绕，但缺少“水抱”，无法“得水为上”。根据《水经注》的记载，芒砀山主峰前“古有砀水”，仅一侧有水，而保安山就明显优于主峰，它前有芒泽湖，后有砀水，山环水抱，得水为上。梁孝王墓地占据的山头前后左右皆有小山，且山势连绵连为一体。所谓四灵皆有所处位置，前山头为朱雀，后山头为玄武，左山头为青龙，右山头为白虎，将梁孝王墓地居中保佑，符合青龙蜿蜒、白虎驯服、玄武低头、朱雀翔舞的堪舆理念，而且保安山在芒砀群山中位置最靠前，还有率领前进之意。梁孝王墓之所以没有修建在芒砀山主峰，不仅仅是因为那里有高祖庙、陈胜墓、汉代祭祀坛，更关键的因素是主峰不符合堪舆术诸多重要的条件，在汉代堪舆大师的眼中，芒砀山主峰可能不占据主要地位。类似于梁孝王墓这样的布局，在徐州东洞山楚王汉墓和河北定州中山国汉墓也有同样的情况。说明汉代堪舆大师选择墓地所秉承的理念是一致的，都是严格按照堪舆术的标准精心选择的。
　　 芒砀山其他汉墓也是遵循堪舆术的基本原则，皆有背山面水的特点。根据《水经注》的记载，夫子山、铁角山、黄土山下有清河和砀泽环绕，僖山附近“古有谷河”。按堪舆术记载，山环水绕而聚生气，生气遇风则散，界水则止，所以坟墓的前后左右一定要有水，或为河流，或为小湖泊，或为池塘，以坟墓居于河流之阳为最尊贵，以居于池塘边为最次。在芒砀山，几座陵墓集中在一座山上，是常见的现象，这些汉墓先期入葬的占据了最好的风水，而后期入葬的只能求其次，但居高临水的原则始终不变。
　　 永城其他地方的汉墓虽然无山可守，但也是按照堪舆术选择墓地的。其共同特点是，多居于河流以北的台丘之地，有背丘面水之意。如酂城韩楼汉墓，南临古浍河；双桥丁楼汉墓，新桥张寨汉墓、江庄汉墓等都位于浍河以北的丘地上；太丘中学汉墓，丁集轮窑汉墓，茴村堌上汉墓皆位于古睢河北岸或南岸；呼庄汉墓和新近发现的北丘子汉墓都位于古蕲河南岸；侯岭二郎庙汉墓位于古二郎庙湖东侧。古人认为离开了河流和水泽，墓地就毫无风水可言。这包含有墓地一定要讲究排水顺畅，防止水涝之意。但是无论古人堪舆术多么高超，也无法改变大自然残酷无情的变化，更无法预见盗掘等人为的灾难，尽管生前用堪舆术算尽机关，也改变不了朽化成灰的命运。几乎所有汉墓，都被盗掘过，尸骨无存，有的甚至被滔滔洪水淤积于地下，沉淀于泥土之中。永城古芒城南边的小城子村，有一块怪地，如果地表遭到撞击，就会从地下传出“嘭嘭”的声音。群众在此打井，出土有汉代花砖和骨块。经调查勘探，发现地下有大量墓葬，形成了一个特殊地层，此处墓葬皆是汉代墓葬群。墓葬群位于古睢河以南，由黄河洪水携带泥沙淤积掩埋地下所形成。
　　 根据堪舆术，我们可以推测出，在古芒城沿古睢河两岸，东至丁集，西至陈集数公里范围内的地下，存在着大量的商周到两汉的墓群，可能古睢河北岸最多，南岸次之。其中不乏诸侯级别的墓葬，出土西周青铜匜的丁集轮窑厂汉墓群位于古睢河北岸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类似的情况还存在于太丘古城附近，因太丘历史悠久，商代至汉代的墓群也很多，而且可能大都在古睢河北岸，但由于黄土淤积较深，一般难以发现。
　　 通过对堪舆术与永城汉墓关系的考探，我们不仅可以了解到永城两千多年来的地貌、地质以及古河流、古湖泊等自然环境的变化，还可以了解到永城汉代墓葬地的基本规律及墓葬文化的历史秘密，其中堪舆术中包含的趋利避害的环保理念已成为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至今依然有借鉴和传承的价值。无论人类的科学技术多么发达，都要始终做到人与天地的和谐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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