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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hishanglaotou 于 2013-9-29 08:50 编辑
二十四 第三次赶考
1964年6月中旬，举行了毕业考试，进入文理分科全面复习迎考的冲刺阶段。三年的高中学习就要结束了，能考上大学吗？同学们议论说：考大学就像小鲤鱼跳龙门，跳过去就是一条龙，跳不过去就是条毛毛虫。
回想中学六学年来，熬过来真不容易啊！初中三年，1958年秋到1961年春，正是如火如荼的大跃进年代，大炼钢铁大搞水利化土地深翻，农业放卫星亩产几万斤，搞公共食堂，共产风浮夸风干部瞎指挥违法乱纪，可把老百姓折腾苦了。没有粮食，吃糠咽菜也没有啊！在学校常常饿肚子。吃树皮树叶野草，如七七牙、毛根、芙芙苗、赖赖芏、米米转、长在水边的白胖棵、长在水里的杂草等等，只要是毒不死人的阔叶野草都吃啊！我的同学不断地有人辍学，我也多次赖在家里不愿去上学，是从不言弃的母亲，一再鼓励我一再送我去上学，使我坚持完成了三年的学业。
1961年秋，我满怀豪迈喜悦之情来上高中，但活生生的现实摆在我面前——没有粮食吃。社员拼死累活地里咋不建粮食呢？那年冬天，下了早自习，我回到宿舍，吃上两个已结冰的菜团子馍，等到10点大课间休息时才能喝碗从大伙房门外的大缸里舀来的开水。中午、晚上仍是两个菜团子馍，不能多吃啊！我现在想起来都感到不可思议，那么寒冷的冬天，天天吃这样的带有冰的凉菜团子馍，怎么不拉肚子呢？怎么不患病呢？
1962年的春季，也就是我的高一下学期，形势更严峻了——家中无粮。那时学校大伙房里用大蒸笼给学生蒸各种各样自带的能吃的东西，我常常是送去一个拉疙瘩（主要用于腌制咸菜，状似大萝卜）蒸一下，就是一顿饭，一个大萝卜也是一顿饭，有时能吃几个胡萝卜，就是改善生活。开春后，有了树叶野菜，主要吃菜团子。整整一春啊，没见到面食！ 就是这个春天，没下一滴雨，多年不遇的大旱使全县的小麦颗粒无收，使该春播的高粱、谷子、棉花等作物不能播种，土地闲置着。几年大跃进劳民伤财大搞水利化挖的沟河水塘水井，在残酷的干旱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1963年，老天爷可能觉得62年没有给永城降雨造成大旱过意不去，就在小麦即将成熟的时候，猛降大雨。小麦倒伏泡在水里，原本茁壮的高粱、谷子等作物的幼苗，也活活的被水淹死。到了7月，更糟糕了。不但暴雨不断，沱河(老城北面的那条河)上游的水猛泄下来，致使沱河的水从南堤到北堤随时有决口的危险。我亲眼看到的白河东堤（白河东堤即是现在的从张桥大转盘通往芒山的公路路基）以西一片汪洋，大树只见树梢，老百姓的土坯墙的茅草房坍塌在水里。是党是毛主席派来了飞机，空投橡皮舟、帐篷、大饼、饼干、杂面团子、大米等食品及生活用品。县、公社干部冒雨下乡，安排灾民的吃住。由于沱河在豫皖交界处排水受阻，致使沱河及低洼地里的水迟迟不退，大秋作物无法补种，致使全年绝收。后来是出任商丘公署专员的纪登奎，去郑州当面向时在郑州的毛主席汇报了河水进入安徽受阻，引起永城等地严重受灾。在毛主席的过问下，豫皖两省通过协商治理，加之我们把沱河加深加宽，从此再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涝灾了。
先是大旱，接着大水，永城成了重灾区，成了最最穷的贫困县。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南方的大米，新疆的芋头、木柑，东北的大豆、高粱、红薯干，山东河北的小麦，还有萝卜干、干菜等源源不断地运到永城。干部们及时把救济粮救济款及救济物资分发到老百姓手里，县委书记、县长自带干粮杂面馍，下乡检查救灾工作。
我的情况和其他同学一样，有所好转，有了救济粮就可磨成面，有面粉引路，加上鲜菜干菜野菜就可做成菜团子馍，有时还可吃到红薯干、萝卜干、芋头、木薯干，尽管还不能吃饱，但比一顿只吃个拉疙瘩好得太多了。更值得一提的是学生增加了助学金，每月达到7元。学校早饭提供一万稠稠的香喷喷的大米粥，那个年代毕业的学生至今对那大米粥的美味记忆犹新。
如此艰苦的生活对学习没有影响吗？有是肯定的。那个同学能不挨饿呢？那个同学就是不来上学在家能不挨饿呢？既然来上学，就要把习学。你学肚子饿不学也肚子饿，就不如饿着肚子学，真正把精力全投入学习中去，反而不感到饿了。越想饿越觉得饿，越感到饿越不想学，越不想学习越感到饿，如此恶性循环，那还上什么学？ 我对学习一直没有放松，仍然保持着很强的求知欲，对学习新知识有浓厚的兴趣，特别是外语达到了酷爱的程度。每天别人休息玩的时候，我不由自主的背念外语，一有空闲就是走路就像现在年轻人唱流行歌曲那样嘴里也咕咕哝哝说着外语。假期在家劳动，一休息我就拿出外语书念，使得我的小伙伴们很羡慕。我觉得学习外语很容易，很有趣很好玩，简直是一种享受。我把词汇、句型、语法、课文都熟记在心，还怕老师提问考试吗？高三时王天佑老师课堂提问我，发现我背诵课文回答问题那么流畅，很喜欢我。不但在课堂上经常提问我，而且在课外时间如课外活动邀我和他一块到校外散步，不是一边走一边说着外语，就是和我谈心鼓励我把学习搞好，这对我的学习促进很大。
面临高考同学们的心态各不一样，有的积极备战，准备一搏；有的无所谓，心不在焉地看书；有的认为反成考不上大学何必去复习呢？干脆放弃学习去捕鱼捉鸟。 那时考大学确实很难，全国大学少，招生的人数也少。前几年学校里每年考上大学的了了无几，听说有一年推了光头没考上一个，这无疑很大的影响了一些同学复习迎考的积极性。
我能考上大学吗？不敢深想。但是我要奋力一搏呀，要不这几年的坚持、努力不付之东流了吗？是啊！拿破仑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要自信我要拼搏。回想三年来，我虽饿着肚子但仍勤奋学习，高一高二时各门功课都学得很好，高三时因自己想报考外语专业放松了代数、三角、立体几何的学习。但我报考的文科，只考语文、外语、政治、历史。我很喜欢语文，特别喜欢写作文。我喜欢看书，我看了很多中外大部小说，爱看报纸杂志，自己感到好的就把它背下来。我爱写作文，除了老师要求的之外，我每周要写上两三篇。教我语文的张爱华老师（家在裴桥）发现了很高兴，不但给我批改指导我写作，而且拿到班里念，对我的鼓舞、帮助很大。我的语文好外语好，政治历史也不差，只考这四科，我能没一点希望吗？
怎样复习呢？那时没有任何复习资料，老师没给编写综合训练，更没有像现在什么一模二模三模的高考模拟试卷。老师总体讲讲之后，让学生自己看书复习。只有看课本复习，这样的复习，对于学习差的学生来说，真像狗吃刺猬不知从何处下嘴。如果平时不注意学习，不注意知识的积累，只指望这半个月文理分科的复习，是远远不够的，幸亏我早有准备。我按照自己的情况，把语文和外语先放一放，重点突击政治历史。我把所有的历史书都拿过来，来个梳辫子，就是从古至今发生的大小事件自己在那说，说不清的再看书，重点放在近代现代史上。光死记硬背不行，先想先理解，理解了就觉得好记忆了。这样拉网式的对历史过了几遍，感到收获不小。对政治也是想、理解、背、记忆。该复习的都复习了，不管你考什么，总能答出一些。
时间过得很快，就要考试了。考场设在自己学校内，夏邑县的考生来这个考点参加考试。
考试开始了，第一场考语文。我走进考场，找到座位坐下，心砰砰乱跳，感到非常紧张。我做了几次长呼吸，又往自己大腿上狠狠拧了几下，让自己尽快地镇静下来。试题不难，都是自己复习过的，我悬着的心慢慢落了下来。作文是先读所给的一个新闻故事，然后写一篇不低于800字的读后感。新闻故事说的是某个地方受灾，全国人民都伸手支援捐物捐款，有位老太太二年没吃过肉却拿出自己积攒半年的钱买了一块肉，藏在干菜里运到了灾区。
我看了这个命题作文，马上想起刚刚过去的1963年的永城大水，想到了全国人民支援救灾情况，千言万语涌向心头。只有在社会主义的今天，只有在党和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下，才会有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才会有对灾民衣食住行的妥善安排，这充分显示了社会主义制度的无比优越性。老人经常讲新中国成立前，永城发十三场大水无人过问，老百姓卖儿卖女背井离乡逃荒要饭，饿死冻死的人不计其数。我家村后的孙王花园村有十几家，全家人都活活饿死。这和1963年大水之后的救灾成了鲜明的对比。天大地大没有GCD毛主席的恩情大，爹亲娘亲没有全国人民的阶级情谊亲。 可能我心情激动过于投入，写着写着情不自禁流下泪来。监考老师看到我流泪，以为我有病，忙走到我身边，小声问：“怎么了？能坚持吗？实在不行就退出考场找医生去吧。”我摇摇头没说什么，监考老师让服务员给我送来一碗开水，站在我身边给我扇扇子。 由于第一场语文自我感觉考得很好，大增了我的信心，也不感到那么紧张了。外语考试十分顺利，感到试题容易，外语口试朗读短文回答问题流畅正确无误，老师给了个“优”。政治历史有几小题较偏，没复习到不知如何作答，其他都很顺利。 考过之后和同学老师在一块议论，谁也没把握自己到底考得怎样，那时没有标准答案可对。不过老师听了我说的答卷情况，对我写的作文大加赞赏，对我的其它科也认为考得不错，如果真是这样，估计会拿高分。 我班的同学大部分都没有立即回家，在学校玩了一天。大家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但真意识道到就要离开这个学校了，永远不会再在这个地方读书学习了（那时没有补习班），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留恋之情。 那时没有考后公布考生的分数，更没有公布录取分数线。志愿在考前报过了，只有在家等候通知。如果没有希望也就不会等待，安心在家劳动就是了。可我觉得有点希望，老师也说有希望，我在家等待的心急火燎，很想知道结果。 二十多天后我真有点急了，就去了县城。在学校门口转悠了几次，不好意思进校，恐怕有老师说你能考上吗？来打听问信。还怕通知书来了没有自己的，多没有面子，不如不去问。正犹豫不定时，我的同学夏林章从学校出来看到我惊喜地喊道：呀！你来得正好，还站在这里干啥？快去拿你的通知书吧！我半信半疑和他一块进了学校。 我们到了李房轩主任办公室，李主任拿出一沓信封，从上往下一个一个地往下找，一个，两个，三个……，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信封上的名字。李主任快找完了，还没有我的，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不知不觉头上直冒汗珠子。等找到最后一个，是我的。李主任笑着把通知书递给我说：“早知最后一个是你的，从下面找不就好了嘛。”说得我们都笑了起来。 据李房轩主任说加上薛湖二中两个班全县总共280人参加考试，考上三十多个（包括大专），比上年好得多。 现在考上大学很平常，除非考上清华北大人们会议论一下，那个年代能考上大学谈何容易啊！在忍饥挨饿中坚持下来，又要把学习搞好。现在各方面的条件这么好，有些学生在校不勤奋学习，真可惜啊！ 村里人知道我考上了大学，都感到惊喜。同在一个生产队里的***，后村的孙**，上高中时都把他俩说得神乎其神，毕业了也没考上啊，这方圆十里八里也没有上大学的呀！邻村马庄丁楼竟有人悄悄地跑到我干活的地方，偷看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原在苗阁小学和我哥在一起的徐广福，亲自跑到我家要看看我这个人什么样。当许老师看到我正赤着背赤着脚只穿着一件短裤和别人一起抬粪，大汗淋漓浑身泥巴，吃惊地说：“是他？哪像个学生？！” 母亲对我考上大学自然是喜在心里乐在眉梢，他对我说了很多，归纳起来就是：人生要有个目标，不要轻易放弃，不要怕艰难困苦，坚持到底就有希望；知识就是财富，知识就是力量，知识改变命运。 | 
发表于 2013-11-10 19:3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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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代从农村考出个大学生挺不容易！升学率不到10%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