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侯永之
芒砀山位于苏鲁豫皖交界地区，在豫东边陲永城市东北突兀崛起。它名胜古迹荟萃，特别是秦末刘邦在芒砀山斩蛇起义开创汉室，更使此山驰名中外。1940年12月12日，在此山区八路军第四纵队（后改编为新四军第四师）内部发生了一起较大规模的耿、吴、刘武装叛变。因它和四年前发生的西安事变是同一个日子，故史又称“小双十二事变”。八路军第四纵队的前身是新四军游击支队，1939年1月，抗日名将彭雪枫率领该部挺进豫东永城、皖北涡阳交界处打击日伪，开辟了豫皖苏边区抗日民主根据地，至1940年春，部队发展到三个旅和四个总队，同年6月奉命改编为八路军第四纵队。
（一）
彭雪枫连夜发密电
刘子仁暗中定毒计
1940年12月初的一天上午，广阔无垠的豫东平原下起了入冬以来的首场小雪。一匹战马冒着雪花，顶着凛冽的北风向安徽省萧县奔驰。马身上端坐着一位英武的军人，身穿银灰色军装，斜披武装带，插一把木盒手枪，双目炯炯，奔向前方。此人是豫皖苏边区保安司令部参谋长黄思沛。他今天一早接到八路军第四纵队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雪枫从安徽省怀远发来的急电和密电，分别要向中共路南地委（陇海路南以萧县为中心的党委机关）和十七团团长刘子仁传达。
急电的内容是指派路南地委书记李忠道（现名李砥平，上世纪八十年代离休前任吉林省政协主席）做耿蕴斋和吴信容的思想工作，规劝耿迅速归队。
耿蕴斋，大革命时期曾加入中共，后脱党任教。平常留着长长的黑胡须，人尊称“耿髯公”。抗战初期，他在家乡萧县拉起了抗日武装，后归编我军为第三总队。1940年8月，第一总队编入主力部队随彭雪枫率部东征淮上（安徽省怀远、颍上一带），为了统辖30个县、约20万的地方武装，豫皖苏边区成立了保安司令部，调第三总队总队长耿蕴斋任司令。耿对此决定表面服从，内心不满，认为这是明升暗降夺了他的兵权，上任不足两个月竟于11月上旬擅自带警卫连离开司令部——涡阳县北大王庄潜逃到家乡萧县随吴信容部活动。
吴信容也是在萧县沦陷后拉起了抗日武装，后归编我军为六旅十八团。此人年龄不足30岁，血气方刚，有抗日热情。1940年秋，旅长谭友林赴延安参加“七大”（后因故推迟），吴认为自己应当升任旅长，但组织决定由饶子健代旅长，吴任副旅长兼十八团团长。吴对此心怀不满，经常带团直属队和第一营在家乡单独活动。
彭雪枫在怀远获悉耿蕴斋潜逃并和吴接近后，恐二人图谋不轨，遂派边区党委组织部部长周季方前往萧县做耿、吴的工作。周至萧县只见到吴信容，耿不仅不见还派武装监视他的行动。周如实向彭报告，彭深感事态严重。是时，蒋介石已经发动第二次反共高潮，国民党第三十一集团军汤恩伯部近20万大军进攻豫皖苏。在此大军压境的形势下，耿、吴发生叛乱是可能的。彭立即电告中央军委毛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等，中央当即复电：力争耿、吴归队，否则“争取其为外围军”。彭接电示后连夜主持召开四纵党政军委员会，专题研究耿、吴问题。根据研究的方案，彭向保安司令部参谋长黄思沛发了急电和密电让他分别火速传达。
黄顶风冒雨，快马加鞭到萧县向李忠道传达了急电，李放下其他工作急忙前往吴处去做思想工作。
尽管李忠道身为地委书记，黄也只让他看急电而未看密电。接着，黄返身打马来到六旅十七团驻地——永城东北芒砀山，把密电直接交给刘子仁。只见上面的译文是：“子仁团长：密切注意耿、吴动向，必要时以十七团武力拿办。”刘接密电后，当即摩拳擦掌，表示绝对服从。谁知黄思沛走后，他却亲赴萧县让耿和吴看了密电。从此三人在永、萧交界往来频繁，密谋叛变。
刘子仁，何许人也？他是河南省永城县芒砀山主峰北麓磨山村人。此人和耿、吴虽都系地主出身，但他早年曾在西北军任过旅长。永城沦陷后他参加了著名爱国将领鲁雨亭的抗日游击队，后归编我军为第一总队，鲁率部与日寇战斗牺牲，刘继任总队长。继而一总队缩编为四纵六旅十七团，刘任团长兼夏（邑）永（城）砀（山）县县长。他学过军事，较能打仗，和耿、吴先后也加入了GCD，故颇得上级信任。其实此人貌似忠厚，内藏奸诈。面临顽军进攻的恶劣形势，他正预谋叛逃。刘想：四纵让我准备带兵拿办耿、吴，不如趁此机会拉二人下水，好多带兵力到国民党军队那边请功。
（二）
吴芝圃临危受命奔险境
刘子仁密信诈称鸿门宴
由于刘耍两面派，耿虽经李忠道多次做思想工作无效。对此，彭雪枫更觉得问题严重，遂决定请吴芝圃前往处理耿、吴问题。吴系大革命时期的老党员，曾在武汉毛泽东主办的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此后领导杞县农民暴动，隐蔽教书领导抗日武装，素有诸葛儒将雅称。现在他身为边区党委书记兼六旅和保安司令部政委，由他做耿、吴的工作也是彭用心良苦亮出的最后一张王牌。吴芝圃接指令后遂带领永城县抗日民主政府县长张辑伍、营长吴守训、警卫员顾书田等6人扬鞭策马于12月10日赶至芒砀山东曹庄。
当夜，吴芝圃主持召开紧急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当地党政军主要负责人。会上，刘子仁异常激动，他要求尽快出兵擒拿耿、吴，拍着胸脯说：“一切包在我刘某身上。”与会同志研究最后决定：对耿、吴要做到仁至义尽，暂不诉诸武力，继续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具体办法是：次日在十七团团部驻地芒砀山南麓陈楼设午宴，以刘团长的名义请耿、吴赴宴，吴芝圃亲自出面对二人说服教育，如其执迷不悟再不听劝告，就由随行人员吴守训等强行扣留押回司令部。会议临结束时，吴芝圃又安排中共路南地委书记李忠道明日一早再去做耿、吴的工作并邀二人共同赴宴。
会议结束后，吴芝圃草拟了请柬交给刘子仁。不料这位拍着胸脯要出兵的“英雄”照抄请柬后，又另附一封密信：“耿、吴兄：千万不能来，这是鸿门宴！吴芝圃带神枪手吴守训等将以举杯为令，当场杀害你们！”耿和吴看了请柬和密信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发布命令：部队立即进入战斗状态，整装待发，前往东曹庄捉拿吴芝圃！接着刘又几次派心腹告密，忽说：鸿门宴改为举筷为令，忽说：神枪手吴守训化装成端菜的赴宴杀人。直闹得耿、吴上下人心恐慌，空气特别紧张。
11日上午9时，李忠道来到芒砀山区东萧县张三座楼。在村外，他发现警戒森严，进村看到官兵磨刀擦枪，情况异常。他走到耿、吴的大门口，恰遇二人送刘子仁出来：吴芝圃未派他来，来得奇怪，便不由警觉起来。耿、吴送刘回来，冷笑着一语双关地对李说：“你今天来了，就不走了吧？”
李也话中有话地说：“走不走，就看你们两位了。”接着问：“贵部好像在作战斗准备，有什么情况吗？”。
“有无情况，你是地委书记兼萧县独立团政委，你的团都快开到我的阵地来了，还装什么蒜！刘团长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了，现在你们不打，我们也要动手了！”吴信容接着耿蕴斋的话，指着李忠道的鼻子问：“我和耿髯公有什么罪？你们摆鸿门宴，又要扣押又要杀头？”
李忠道挺身上前，正色道：“我以GCD员的党性作保，绝无此事，千万不要受人挑拨离间……”
耿趁李说话不注意，下了他的手枪并推到里间锁上门禁闭起来。
（三）
耿吴刘公开武装叛变蔡永等大批党员被捕
11日上午，陈楼十七团团部摆上了丰盛的酒席专候耿、吴赴宴。12时不见人来，连东道主刘子仁也不挂面。下午2时还不见耿、吴、刘，吴芝圃觉得情况有变，让大家胡乱吃点桌上的菜肴急忙返回东曹庄，命人去找刘子仁，哪里找得着？
深夜，刘子仁撕破伪装，在驻地召开特务连亲信会议。他煽动说：“我们受尽了‘蛮子’（指上级派来的南方党员干部）的气，现在彭雪枫面临国民党大军的进攻准备逃跑，要把我们拉到津浦路东去。我们祖祖辈辈都是
永城人，决不能离开家乡，今天咱们就把‘蛮子’统统打下去！”接着具体部署了逮捕外地党员干部的秘密行动计划。
12日凌晨4时许，特务连长朱世华带领一帮人插入芒砀山东北隅王楼村，一脚跺开了团政治委员蔡永的住室门，几个人一齐上去按住睡在床上的蔡永，夺下了他的手枪，翻出印章。蔡此时方知发生了兵变，急忙挣脱跃身夺门而出。朱世华上前用手枪砸破了他的脑门，然后五花大绑带走。和蔡同住的何启光（后名张德群，建国后曾任我驻巴大使）也被绑上关押。接着朱等都以团部开会为名把排以上的外地党员干部七八十人全部逮捕。当时三营尚在永西活动，叛军假借团政委“蔡永”的命令并加盖蔡的印章调进芒砀山，诱捕了主要干部。这次逮捕的主要干部还有：副团长周大灿、政治处主任糜云辉、团宣传股长路丁（解放后著名音乐家）等等。与此同时，吴信容在萧县张三座楼逮捕了一营教导员张曼平、团直属连指导员项丹、电台台长王翔等外地党员干部10余人。
（四）
三座楼群儒舌战
吴芝圃独入虎穴
李忠道被拘禁的消息不胫而走，萧县县长纵汉民（离休前任南京大学党委书记）、秘书冯蕴言、民政科长许西连、县参议会秘书张舒民等相继来到张三座楼。由于他们都是萧县文化教育界知名人士，群儒相会，议论纷纷，围绕耿、吴拘禁李忠道和所谓鸿门宴的问题，一直争论到深夜，耿、吴才答应暂不出兵东曹庄，达成协议：明天派人“护送”李忠道“请”吴芝圃来萧县洪河集谈判澄清“鸿门宴”问题。
12日晨，李忠道由5名骑兵“护送”前往东曹庄。随后吴信容又派两个加强排带两挺轻机枪尾随埋伏东曹庄外，如吴芝圃不答应谈判或发生武装冲突，立即把吴及随行人员全部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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