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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貌取人 那是1969年7月，我们一个营600多个在6090部队农场劳动锻炼的大学毕业生被洪水淹得转移到河南汤阴6090部队营房，没几天部队调防，6090部队走了来了8300部队，我们被移交给了8300部队。8月初部队命令我们16连开往位于河南浚县的马庄部队农场秋收秋种，连长命令我们每个人做好准备，要徒步奔赴农场。 这天天没亮我们连就排着整齐的队伍出发了，走大路穿田间，涉小河穿村庄，浩浩荡荡。由于我们穿着破烂褪色长短不齐的部队发给我们的旧军装，加之我们风吹日晒浑身黝黑头发凌乱，一路上遇到的路边正在干活的社员总是用惊奇的目光看我们，不断地听到他们议论：你看这些劳改犯多老实，只有几个解放军看着一百多人，这些劳改犯不跑不乱还排着队走。这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多劳改犯？咋恁老实咋不跑啊！你看这些劳改犯走路挺神气挺有劲的，我看是批斗得轻打得轻！这些劳改犯敢跑？只许他们规规矩矩不准他们乱说乱的，跑？砸烂他的狗头！！这些劳改犯年龄不大呀！都是二十来岁的，他们会犯什么罪呢？有人大声说：什么罪？说你有罪就有罪没罪也有罪，还不是一句话……。 中午我们停在一个村庄附近休息，引来村里很多大人小孩围着我们看稀奇。当他们看到我们吃我们自带的干粮大白面馒头啾咸菜，喝从村里水井里打来的凉水时议论说：你看这些劳改犯多规矩，不争不抢；看他们怪高兴来吃着说着笑着，劳改犯有啥高兴的？给劳改犯吃恁好干啥？一人几个大白面馒头，我们还吃不上馒头呢！你看这一百多号劳改犯只几个解放军看着，解放军身上也没带枪，这些劳改犯咋不跑呢？跑了干啥？不跑有白馒头吃要是跑了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整整走了一天才到达目得地马庄，一路上我们听到的净是称我们劳改犯。称我们劳改犯我们并不介意，因为我们自己也经常称我们自己是劳改犯。我要说的是把我们看做劳改犯除当时时代的原因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称我们劳改犯的人是以貌取人。我们来自全国各地不同大学的大学毕业生由于身着破烂不整的旧军装被人误以为是劳改犯，如果我们衣着整齐再修饰一下自己，排着整齐的队伍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路上，还有人把我们看做劳改犯吗？ 好了不多说了说说我的朋友朱彪吧。朱彪毕业于湖北大学，因其家庭经济状况较好家里不让他往家里寄钱（那时我们虽然在部队农场劳动，可已按大学毕业分配享受国家统一待遇每月工资43.5元），他每月领的工资除留下几元零花外把剩余的钱全部存在离我们所在地较近的储蓄所里。是年11月底朱彪家里需用钱要朱彪把所有的钱寄回家去，这天一早朱彪请假到离我们住地十几里外的公社机关所在地的的储蓄所取钱。朱彪风尘仆仆地徒步走进储蓄所里，当把存款者交给营业员说取钱后，年轻的女营业员上下仔细打量朱彪半天说：对不起，现在这里暂时没有钱，稍等一下我去金库取钱。营业员说完拿着朱彪的存款折走了。 那时人们还非常贫穷，能到银行存钱的人寥寥无几，即使是工作人员月工资二三十元，每月吃干花净哪有余钱到银行里去存。年轻的女营业员“阶级斗争觉悟”挺高的，当她看到朱彪上身穿着袖头肘弯前襟后背多处有烂洞裸露出暗灰脏兮兮的棉絮部队发的破旧棉袄，下身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裤子，头发凌乱满嘴胡子，立即感到朱彪不是好人，不是外逃的正在劳改的反革命分子就是流窜犯，说不定是暗藏的美蒋派遣的特务。你看他那副寒酸样那会存这么多钱，一定是狗急跳墙偷的别人的或抢的别人的，说不定这里面有杀人越货的大案。警惕性极高的女营业员哪敢怠慢急忙拿着存折去找储蓄所所长回报，所长一听非同小可，急忙去找公社治保主任。治保主任非常重视，认为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反革命分子反动分子狗胆包天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他人存款折到储蓄所里取钱！治保主任立即带领两个治安员风风火火来到储蓄所。 朱彪在那傻傻等待，哪里想到一场大麻烦就要降临他的头上。半个多小时后，那个年轻的女营业员来了，笑嘻嘻地对朱标说来跟我一块拿你的钱吧。朱彪不知是计跟着营业员来到储蓄所所长办公室，黑瘦的治保主任拿着存折问朱彪：“这是你的存款者？”“是我的。”“真是你的？”“真是我的！”朱彪理直气壮地说。治保主任听到朱彪的口音不是河南人就问：“你是哪里人？”“我是湖北人。”“你湖北人跑这里干什么？”“干活劳动。”“存折里的钱从哪来的？”“发的工资。”“怎么？你有工资？”“我怎么没有工资？”…… 治保主任想这家伙是个死硬分子，哪会有这么多工资存这么多钱？我们一月才26元根本不够花的，哪有钱存银行？看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是不行的。治保主任站起来假装想什么事，趁朱彪不注意突然向前“pia-pia”给朱彪几个耳光，并厉声喝道：“妈的跪下！你这个反革命分子老实交代！从哪抢劫的存款折！”治保主任可能打人打惯了叫人跪下就跪下，一定是治安员和治保主任配合惯了，只要治保主任一动手治安员就会立即扑过去把对方摁倒，不过这次他们错了。原来朱彪个子高大自幼酷爱运动，爬山游泳篮球足球击打沙袋，后来又在名人的指点下练点拳脚，来农场天天干活，干活之余还练练拳脚，年方25岁，练就了一身筋骨浑身充满力量。朱彪没有及时把钱取走认为是有意刁难他就憋一肚子气，现在又不分青红皂白打了自己几耳光，是可忍孰不可忍！正当两个治安员扑向自己的千钧一发之际，朱彪快速双手出拳一拳一个把两个治安员打倒在地，一个旋裆腿把治安主任打到，骂道：“狗日的！我自己的存折怎么不能取我自己的钱？欺人太甚！”治保主任和治安员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嚎叫着“反革命分子打人了！抓反革命啊！”同时向朱彪扑来，这三个人平时吃喝玩乐不学无术，身虚得很那是朱彪的对手，只被朱彪打得左躲右闪拼命嚎叫“抓反革命啊！抓反革命啊！”。储蓄所所长一看大势不好，急忙吆喝七八个人前来捉拿反革命朱彪。 最终因寡不敌众朱彪被众人摁倒用绳子捆上，朱彪大声吆喝：“我叫朱彪！是在8300部队马庄农场劳动锻炼的大学生！我来取我自己存的钱为什么不让取？为什么打我？为什么说我是反革命？……。” 尽管我们不和周边地方上来往及信息闭塞，毕竟有人听说马庄农场真有一批大学生在那劳动。于是就有人说“算了吧，把他放了吧”。储蓄所所长感到自己没有先问问就急于找治保主任，有点不妥，也跟着说：“算了，算了，先把他放了吧”。可治保主任不依不饶，平时横行惯了这次怎么能吃这个亏，他大声吼道：“管他妈的什么人！把这小子先押到公社去关上三天，不饿他几天他不知马王爷长几只眼！”围观的人眼睁睁地看着治保主任把朱彪带走了。 都吃过午饭了仍不见朱彪回来，因他去取钱怕出现意外，我们急忙找连指导员汇报情况。指导员听了非常重视，立即派三排长（是部队派来领导我们的排长）带两个学生去寻找，我自报奋勇跟着去。 我们一行三人急急忙忙赶到储蓄所一问，说是因打人被公社治保主任抓去关起来了。三排长就要立即去找治保主任，我说情况咱们一点不知怎么和治保主任交涉，还是先找储蓄所负责人问清情况再说。三排长听了我的建议我们找到了副所长，副所长笼笼统统给我们说个大概，最后说是误会，误会。我们心中有底了，我又建议不要急于找治保主任，正面交涉恐怕把事办崩了先找公社革委会负责人，让革委会负责人给他的下级治保主任谈就好谈了。三排长也听了我的建议找到了革委会副主任李某某。李副主任听了我们谈的情况也很重视，立即派人把储蓄所所长招来询问情况。 储蓄所所长来了，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基本说清了。李副主任说：“阶级斗争这根弦要绷紧，但也不能绷得过于紧！怎么能以貌取人看谁是坏人谁就是坏人？好了，叫（公社）办公室主任去找治保主任，把人立即放了。” 在公社办公室主任的带领下我们找到了朱彪，他们老老实实放了人，但遗憾的是没人说声道歉的话。在那个动乱的年代，打人打错了甚至杀人杀错了，错了就错了谁敢为你说句话呢？ 在回来的路上朱彪详细述说了事情的经过，我们真是感到哭笑不得。我们这些大学生外出，不是被别人认为是劳改犯就是认为是反革命甚至是特务，我们是在农场带薪劳动锻炼怎么能是坏人劳动改造。由于信息不畅以讹传讹我们被人误会的事时有发生，现在想想感到可笑。 时代变了一切都变了，但“以貌取人”没变仍然存在。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量，不要以貌取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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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1 15:3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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